“你不用我教。”秦羽墨不等他解释。
“明天十点,我让你们财务和我们法务坐一桌,准备好票据。”
她挂掉电话,笑,抬手把手机塞回兜里:“真解气。”
“解气就好。”陆尘看她侧脸,眼中的光一点点平了。
她回头,忽然踮脚在他下巴碰了一下:“别太稳。”
“那我不稳。”他顺口。
“你敢吗?”她挑衅。
“敢。”他看着她。
两个人隔得很近,呼吸碰在一块。
她没躲,手伸到他胸口,按了一下,低声:“我在。”
“嗯。”他应。
隔天一早,雾没散,空气里带着潮。
老厂区在城西,砖墙斑驳,铁门上刷着褪色的字。
雷坤先下车,走到门口,跟守门的大爷聊了两句。
“人已经在里头等了。”
秦羽墨压了压帽檐,把风衣领子竖起来。
她看陆尘一眼:“二十分钟。”
“十五。”陆尘说。
她看他,点头:“十五。”
厂房里空旷,回声很大。
地面扫得干净,角落里堆着几台旧机床。
最里面的办公室门半掩,玻璃上贴着黄胶带。
里面坐一个人,背影很瘦,穿一件旧毛衣。
听到脚步,那人没有回头,只说一句:“你来了。”
陆尘走进,关上门。
秦羽墨站在走廊,背靠墙,手插在风衣口袋里,扫一遍窗外和窗内两边的动线,脚步没动。
屋里那人回头,露出一张很干净的脸,眼眶深,眼白发黄,笑的时候嘴角裂得很大。
“你不问我是谁?”
“你要给我钥匙。”陆尘道。
那人乐了一声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袋,放在桌上。
他没有推过去,只按在手心。
“你知道这个东西的来路吗?”
“知道一点。”陆尘说。
“你拿了它,就要牵一个人情。”那人把袋子往前推了一寸。
“你欠我的,不要还给我,还给另外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陆尘问。
“一个你见过的人。”那人眯眼,半开玩笑。
“你现在听不懂,你带着它,很快会懂。”
陆尘没有接袋子,而是把手按在袋子上,手指并拢,静了一秒。
他胸口那一点热轻轻动了一下,像是在闻。
那人眼神一亮:“它动了。”
“它在认路。”陆尘淡淡。
“认路就好。”那人笑,笑容疲惫。
“我不问你拿去做什么,你拿走。”
陆尘把袋子收好,起身:“你走吗?”
“不走。”那人摇头。
“我在这里舒服。”
陆尘点头,转身走到门口,又停了一下:“你叫什么?”
“叫我老六。”那人笑。
“我排第六。”
“好。”陆尘应了一声。
门开合的一瞬,秦羽墨的视线扫过去,落在他手的那个小鼓包上。
她没有问,转身就是往外走,脚步不快不慢。
出了厂房,风从墙角刮过,带一股土味。
“走吧。”她说。
车上,雷坤汇报:“后面没有尾巴。”
“对面那边安静得过分。”
“他们在憋。”秦羽墨靠着椅背。
“越是安静,越是要上餐具。”
“明天他们大概会盯市面。”雷坤说。
“我看了一下他们的那几支笔,最近频繁互动。”
“互动就互动。”秦羽墨把头靠在窗上,眼睛半闭。
“让他们先把气撒了。”
她手伸过去,按了一下陆尘的衣襟内侧:“还在。”
“在。”陆尘答。
她手落回自己膝盖,掌心还带着一点热。
她觉得这热把她心里的那点空挡填了一下,不那么空。
回到公司,前台把一个白色信封递上来。
“秦总,这是刚送来的,说是给陆先生的。”
秦羽墨接过,转手递到陆尘。
“拆。”
陆尘拆开,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便笺,上面写了四个字。
夜来西风。
秦羽墨盯着这四个字,眉眼沉了一下,抬眼看陆尘。
“又是你那些朋友?”
“是。”陆尘说。
“今晚?”她问。
“今晚。”他点头。
“带我。”她盯着他。
“你在门口。”他平静。
“我在门口也是门。”她重复了一遍,眼睛亮了一点,像是要去一场她喜欢的吵架。
“那我准备衣服。”
傍晚,昆仑庄园后院的灯只亮了两盏。
风从西边来,带着一股凉。
秦羽墨穿着一件很简单的外套,脚上是平底鞋。
她站在门口,手在口袋里抓了一下,摸到一颗薄荷糖,塞进嘴里。
她不怕冷,她怕嗓子哑。
陆尘把温控盒放到书房,扣好,转身出来。
秦羽墨看他一眼:“走吧,先生。”
院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小车,司机是天机阁的人。
车一路开到城西的一个小桥,下面河水浅,风从河面过去。
河对面是一片废弃的民房,窗子都空了。
车停了下来,陆尘下车。
秦羽墨刚要跟,陆尘回头,伸手把她挡住:“门口。”
“我就在这。”她点头,站在车边,手插兜,目光落在桥头。
陆尘一步步走到桥中央,风从他侧面穿过去。
他停下,没喊人。
风里有人说话,声音不大:“先生。”
“嗯。”陆尘应。
一个穿灰衫的年轻人从暗处出来,脚步轻,他眼睛里带一种压着的躁热。
“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“你是谁的名字?”陆尘问。
“我自己。”年轻人笑。
“我叫薄言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陆尘问。
薄言盯着他,语速快:“我要把他们的席位掀了。”
“你掀不了。”陆尘道。
薄言眼神一暗,像被泼了一盆冷水,但很快又烧起来。
“那你教我。”
“先坐下。”陆尘往桥边一指,自己坐上去,背靠栏杆。
薄言坐到他旁边,手在膝盖上扣来扣去。
“你今天给我写一封信。”陆尘说。
“写你为什么要掀。”
薄言愣:“写给谁?”
“写给自己。”陆尘淡。
薄言沉默了三秒,站起来:“我现在就回去写。”
“明天给我。”陆尘道。
薄言点头,心里的火被拽住了一个角,没那么乱。
他看向桥头那边,像是察觉到了什么:“有人。”
秦羽墨已经看见,门口的路灯下,三个穿黑衣的男人靠在墙上,装作抽烟,眼神不对。
她抬手,扣了一下耳钉。
这是给雷坤的信号。
雷坤从暗处出来,像影子一样贴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