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甚至亲自授意公关部门，发布了一则公开声明。
“欢迎。”
声明里只有这一个词。
紧接着，劳伦集团宣布，将自己的秋冬大秀，也定在了和昆仑同一天，同一个时间。
阿兰·劳伦在接受采访时，对着镜头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。
“哦，对了。”
他像是想起了什么。
“那天巴黎可能会很冷，我会派人给昆仑的秀场门口送去一些暖气。”
“毕竟。”
他顿了顿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怜悯。
“我担心他们会因为现场无人到场，而冻坏了来自东方的客人。”
这番言论，是极致的羞辱。
风暴，也从昆仑集团的内部刮起。
人心惶惶。
欧洲分公司的员工，在声明发出的第二天，爆发了集体辞职潮。他们不想陪着一个疯子，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。
就连秦羽墨最信任的设计总监，一个在集团工作了十年的老人，也敲开了她的办公室门。
“秦总，三思啊！”
老总监的头发都白了，脸上满是焦急。
“这不是商业竞争，这是在挑战神！阿兰·劳伦就是这个行业的神！我们这是以卵击石，会把整个昆仑集团的声誉都赔进去的！”
秦羽墨坐在办公桌后，面无表情。
她的手，在桌下，已经攥得指节发白。
她何尝不知道这些。
可是，她脑海里浮现的，是陆尘那张云淡风轻的脸。
是那张纸巾上，那几笔简单的，却仿佛蕴含着天地的轮廓。
她再次找到了陆尘。
还是在那个后院。
陆尘正靠在一张躺椅上，手里捧着一本线装的古籍，看得很认真，连秦羽墨走到他身边，他都没有抬头。
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，都与他无关。
秦羽墨把所有的情况，内忧外患，都说了一遍。
陆尘听完，只是轻轻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翻过一页书。
然后，头也不抬地，给了第二个指示。
“把我们之前淘汰的所有面料，都运去巴黎。”
秦羽墨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淘汰的面料？
那些都是因为存在各种瑕疵，或者材质过于普通，而被仓库封存起来的“垃圾”布料。
用那些东西…去做顶级时装？
这…
秦羽墨的脑子嗡的一下。
这太荒谬了。
可是，说这话的人，是陆尘。
那就够了。
“好。”
她只说了一个字，然后转身就走，没有丝毫的犹豫。
这消息，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。
舆论，再次被引爆。
嘲讽的声浪，比之前猛烈了十倍。
“我听到了什么？他们要用垃圾做衣服？”
“哈哈哈哈！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！穷疯了吗？”
“可怜的东方人，他们甚至连做奢侈品的布料都买不起了。”
秦羽墨顶住了所有的压力。
她在巴黎，以昆仑集团的名义，召开了另一场新闻发布会。
面对着台下无数充满嘲讽和讥笑的眼睛，她无比冷静地宣布。
“本次昆仑大秀的所有设计，均出自一位设计师之手。”
“他的代号。”
秦羽墨的目光扫过全场。
“归墟。”
同时，一份份制作精美的邀请函，从巴黎发出，送往全球所有顶级名流、王室成员和最苛刻的时尚评论家的手中。
邀请函的材质是普通的黑卡纸。
上面，只有一句烫金的话。
“来见证，时尚的重生。”
巴黎大秀。
这一天，来了。
劳伦集团总部大楼外，豪车汇成的河流，几乎堵塞了整条香榭丽舍大街。
数不清的记者，扛着长枪短炮，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。
星光璀璨。
全球最顶级的名流、最当红的明星，穿着最华丽的礼服，在闪光灯下款款而行。
而马路对面。
昆仑租下的临时秀场，门口冷冷清清。
门可罗雀。
除了那些等着看笑话的记者，竟真的，没有一位名流到场。
全球直播的镜头，非常恶意地在两个秀场之间来回切换。
一边是天堂。
一边是地狱。
昆仑，在全世界的注视下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所有人都等着看，秦羽墨要如何收场。
是痛哭流涕的道歉？还是灰溜溜地宣布取消？
开场前五分钟。
秀场里依旧空空荡荡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，这场闹剧即将以昆仑的放弃而告终时。
一个人，出现了。
陆尘。
他身上穿着一套极为普通的休闲装，脚下是一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。
他独自一人。
在全世界的镜头注视下，像是饭后散步一般，闲庭信步地走进了昆拿仑的秀场。
他的表情，很平静。
仿佛只是来一个很普通的地方，看一场很普通的秀。
大秀，开始了。
没有激昂的音乐。
甚至没有璀璨的灯光。
整个秀场，只有最基础的照明，安静得有些诡异。
第一个模特，走了出来。
她身上穿着的，是一件用最粗糙的麻布，制成的一件长袍。
那麻布，肉眼可见的廉价。
台下的记者们，已经准备好了，按下快门，记录下这滑稽的一幕。
嘲笑的话，已经到了嘴边。
可。
所有人都失声了。
所有准备嘲笑的表情，都僵在了脸上。
那件衣服…
那件衣服的剪裁…那几道看似随意的线条…
怎么会…
没人看得懂那是什么设计。
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，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的“韵”。
那不是一件衣服了。
那模特身上穿的，是山川，是河流，是拂过山岗的清风，是落入幽谷的明月！
紧接着。
第二个模特。
第三个模特。
一件件用那些“垃圾”面料制成的衣服，陆续登场。
粗糙的牛仔布，被裁剪出了水墨丹青的写意。
廉价的确良，竟被赋予了真丝绸缎的光泽。
最普通的棉布，走出了白云出岫的飘逸。
化腐朽为神奇。
不。
这不是化腐朽为神奇。
这是在重新定义，什么是“神奇”！
马路对面。
劳伦集团的秀场内。
一位在全球时尚圈拥有教父级地位的白发评论家，正百无聊赖地看着T台上那些华丽但毫无新意的设计。
他的助理，把手机递了过来。
上面，是昆仑秀场的直播片段。
他只看了一眼。
下一秒，这位以优雅和毒舌著称的时尚教父，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！
他脸上的表情，像是看到了神迹！
不顾周围人错愕的目光，更不顾T台上阿兰·劳伦的最新设计，他疯了一样，直接转身离场，冲向了秀场大门。
“克里斯先生！您要去哪？”
“去见证真正的时尚！”
紧接着。
第二个。
第三个。
一位来自中东的王室公主。
一位好莱坞的顶级巨星。
越来越多坐在前排的顶级名流，在看到了手机上的直播后，做出了和白发评论家同样的选择。
他们开始离席。
他们奔向大门。
他们要去对面！
阿兰·劳伦站在后台，透过监视器，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秀场，变得越来越空。
他听着远处，马路对面，隐隐传来的，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赞叹。
这一刻。
这位时尚沙皇，他穷尽一生建立起来的，引以为傲的时尚理念和审美哲学。
第一次，产生了剧烈的动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