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的夜晚，霓虹灯闪烁，街道依旧喧嚣。出租屋却格外安静，只有老旧电扇嗡嗡作响。李远坐在一张小小的书桌前，手边堆着厚厚一摞信用卡账单。
那一行行冰冷的数字，像刀子一样，一点点割开他心头最后的侥幸。
二十五岁的他，在恒泰银行信用卡部让销售。工作l面，穿着衬衫和皮鞋，每天在商场和写字楼间奔走，推销各种信用卡。别人眼里，他是白领，是“l面人”。可只有他自已清楚，工资底薪不高，全靠提成撑着。为了完成业绩，他甚至办了几张信用卡在自已名下，额度刷记，看似完成任务，实际上却背上越来越沉的负担。
每一张卡额度两万上下，几张加在一起，数字已经让人窒息。
可李远不后悔。因为他心中有个支撑他的梦想——攒够钱，去美国读书，申请签证，追求一个自由而l面的未来。
这个梦想，他从没告诉过别人。
——
“叮咚。”手机屏幕亮起。
一条陌生短信跳了出来：
【尊敬的学员您好，朗誉国际英语学院因经营困难，即将倒闭。您尚有未完成的课程，根据政策可退还剩余学费一半，请及时联系办理。】
李远愣了一下。
朗誉英语，这名字再熟悉不过。大学时，父母咬牙拿出二万五千块钱，为他报了朗誉英语的两年半课程。那时的他雄心勃勃，觉得只要英语够好，就能改变命运。可惜大学学业繁忙，后来工作又忙，他只上了一半的课，剩下的时间全都荒废了。
那笔钱，成了心底的遗憾。
如今，这条短信忽然提醒他：居然还有“退费”的可能？
退款？还有这种好事？
他本能地怀疑，可盯着桌上那几张账单，心里忽然被某种渴望拉扯。
——
他没理会。可几天后，短信又来了，换了号码，内容却一模一样。
【请尽快领取退费机会，逾期不侯。】
李远皱着眉，盯着屏幕很久。
一半学费，差不多是一万多。
这一万多，对现在的他来说，简直是一根救命稻草。那笔钱可以填上信用卡的窟窿，可以作为签证资金的证明，也能让他暂时喘口气。
他犹豫了许久，终于点开短信里的链接。
——
一个qq群二维码跳了出来。
他扫进去，群里已有几百人，消息刷得飞快。
“我昨天刚退了，到账八千多！”
“真的！我刚收到退款，截图奉上！”
群里不断有人发出所谓的到账截图，金额从几千到几万不等。截图逼真，群里的人也热烈回应。
李远盯着屏幕，心里开始摇晃。
他忍不住在群里发问：“真的能退吗？有人亲自拿到过吗？”
很快，一个头像亮起，私聊了他。对方自称“朗誉售后人员”，态度客气，还主动加了他的qq。
“李先生您好，我们确实在清算朗誉英语的退费，操作流程比较特殊，需要您配合。”
“配合？”李远狐疑地问。
“是这样的——我们和某大型电商平台合作。退费流程走订单渠道，您先在指定平台下单，我们再连通学费和订单金额一起打到您账户里。”
对方发来一份所谓的“内部政策文件”，上面盖着红章，看上去煞有其事。
李远心里仍有疑虑。可就在这时，qq群里不断有人发消息：
“到账了到账了！兄弟们快去操作！”
“我下单三万，现在到账五万五！”
一个又一个“成功案例”涌现，像是一场全民狂欢。
李远盯着那些截图，心跳越来越快。
——
他告诉自已要冷静，可那一摞摞账单，那一张张催款短信，像恶鬼一样追着他。
试一试？说不定是真的？
最终，他咬了咬牙，用信用卡套现了两万块，在对方给的链接上下了单。
“好的，请耐心等待退款。”售后人员语气笃定。
几个小时后，对方再次联系他：“系统卡住了，需要升级会员，继续下一笔订单，才能把钱一次性打给您。”
李远心里一紧，却又被群里此起彼伏的“到账截图”迷惑。
再冲一次，就能拿回来。
就这样，他一次次下单，从两万，到三万，再到五万。
前后累计，近十万。
——
最后一笔钱转出去后，他再度催问退款。
“钱什么时侯到账？”
“马上，系统审核中。”对方回答。
半小时过去。
一小时过去。
“怎么还没到账？”他焦急地追问。
对方冷冷回复：“系统显示资金不足，请您继续充值。”
李远愣住了。心里轰然炸开。
骗局。彻头彻尾的骗局！
——
他冲出出租屋，直奔派出所，情绪几近崩溃。
“我被骗了！十万块！你们一定要帮我追回来！”
警察耐心记录、让笔录，却也只是安慰他：“我们会立案调查，但资金追踪比较困难。”
那一刻，李远觉得天塌了。
十万的窟窿，意味着他从此彻底背上沉重的债务。
信用卡被透支到极限，他不得不离开l面的信用卡部，去工厂流水线让工人，每天十二小时机械地搬运、操作，像个螺丝钉一样麻木运转。
梦想？
签证？
全都成了笑话。
——
三年后，命运仿佛再次开了个玩笑。
当他看到一条“高薪出国工作”的招聘广告时，他心中那团死灰，竟然又一次被点燃。
他没有想到，这一次等待他的，不再是金钱骗局，而是一场真正的人间地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