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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承州猛然想起,叶玫的确来找过他。
可他当时一听到叶玫的名字,就立刻沉下了脸。
“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?”
他当时不耐烦地说:“当初说的清清楚楚,我和她们以后毫无关系。”
“直接把她赶出去,告诉她,我不会管她任何事。”
傅承州此刻悔恨万分。
如果当时他肯见一见叶玫就好了。
我的病或许还能治,叶玫也许也不会死
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,最后只能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。
傅承州每天都坐在我床边,絮絮叨叨地告诉我外界的变化。
他力排众议重启了妈妈案件的调查。
不顾所有人的劝阻,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进了监狱,并与沈婉婷离了婚。
这件事迅速冲上热搜,傅宇哲过往所有的恶行都被一一扒出,罄竹难书。
全网都在痛骂傅氏集团,称傅宇哲畜生不如,傅氏的股价一落千丈。
傅承州苦笑着握住我的手。
“傅宇哲确实是个畜生,我怎么都没想到,那个在我面前乖巧的儿子,背地里竟做出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。”
他红着眼睛,声音哽咽。
“也许这就是报应吧。”
傅承州再怎么拖,我终究还是没能战胜病魔。
我走到了生命的终点。
其实说实话,到了最后,我已经不再恨傅承州了。
或者说,他舍下命救我的时候,以前的恩怨就都一笔勾销了。
只是在弥留之际,他握着我的手,哽咽着问我:“星星,能不能,最后叫我一声爸爸?”
我望着他,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。
傅承州的眼眶通红,泪水止不住地滑落。
我却露出了这些年来最真心的一抹微笑。
因为我看见妈妈正站在温暖的光里,朝我招手。
就像小时候那样。
“星星,到妈妈这里来。”
“你爸爸不喜欢你,妈妈喜欢你。”
“在妈妈心里,星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小孩。”
“有妈妈在,保护星星一辈子快快乐乐,健健康康长大。”
“妈妈,”我轻轻地说,“我来找你了。”
然后,我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生于废墟的星星,终于回到了天上。
我离开后,傅承州一夜白头。
他整理我的遗物时,意外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。
翻开泛黄的纸页,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。
“今天又吐血了,不敢让妈妈看见。她把所有钱都拿来给我买药了,我说我不疼,她背过身擦眼泪,其实我都知道。”
“傅宇哲带人砸了妈妈的墓碑。我去捡碎片的时候,下雨了。妈妈,星星好想你啊”
“又去法院递交材料了。法官说证据不足。没关系,我会一直坚持下去,直到为妈妈讨回公道的那一天。”
“今天在桥洞下睡觉,听见有个小孩喊爸爸。忽然想起来,我从来没有叫过那个人一声爸爸。”
“妈妈,你知道吗,今天我们终于沉冤得雪了,也多亏了那个人的帮忙。医生说我时间不多了,我很快就能来找妈妈了。”
“傅承州今天来看我了,他好像老了很多。其实我早就不恨他了,只是那句爸爸,我真的叫不出口。”
傅承州捧着日记本,痛哭失声。
那些文字像一把把钝刀,割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。
傅承州用尽毕生积蓄,在京郊开了一家福利院,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。
他总是特别照顾那些性格倔强、眼神带着防备的小姑娘。
耐心地教她们读书写字,给她们扎头发,买漂亮的小裙子。
每年清明,他都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扫墓。
先是在叶玫的墓前放上一束白菊,深深鞠躬良久。
然后来到我的墓前,摆上一本最新的日记。
上面写满了这一年来,他又帮助了多少个星星。
夕阳西下时,他总会独自坐在院子的长椅上,看着孩子们嬉戏打闹。
偶尔会有个小女孩跑过来,好奇地问,
“院长爷爷,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们哭啊?”
傅承州便会擦擦眼睛,温柔地摸摸她的头。
“因为爷爷,在想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