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起)
家族聚会上的那次解围,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在江听夏心中漾开圈圈涟漪。厉承修事后那句“避免麻烦”的冰冷解释,虽让她一度清醒,但那个坚实手臂揽过她腰际的触感,以及他当时不容置疑维护的姿态,却已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。她开始意识到,这座冰山之下,或许真的涌动着她不了解的暗流。
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继续。厉承修依旧忙碌,早出晚归。江听夏则大部分时间陪着厉爷爷,读书、散步、下棋,偶尔也会尝试着按照菜谱,在厨房里让一些简单的点心。她不再是初来时那个完全透明的影子,虽然依旧谨小慎微,但眉宇间的惶恐渐渐被一种安静的坚韧所取代。
厉宏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喜在心里。他不动声色地创造着各种机会,希望两个年轻人能有多一些的接触。转眼,圣诞节将至,宅邸里开始布置起绚丽的圣诞树和彩灯,节日的气氛冲淡了些许平日的冷清。厉爷爷兴致勃勃地宣布,要在圣诞夜举行一个小型家宴,只限于他们“一家人”。
(承)
圣诞夜如期而至。雪花悄然飘落,将花园装点得银装素裹。宅邸内温暖如春,壁炉里跳动着真实的火焰,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具和闪烁的烛台,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温馨。厉爷爷坐在主位,看着坐在对面的厉承修和江听夏,脸上洋溢着记足的笑容。
今晚的厉承修似乎也略有不通。他脱下了常穿的深色西装,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,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,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。虽然话依旧不多,但在爷爷刻意引导的话题下,他也会简短地回应几句,甚至,在爷爷提到某个商业旧事时,他嘴角极淡地牵动了一下,近似于一个微笑。
江听夏穿着一条柔软的红色毛衣,坐在他对面,烛光映照着她的侧脸,柔和而宁静。她安静地听着爷孙俩的对话,偶尔在爷爷问她话时,才轻声回答。她不敢多看厉承修,但能感觉到他今晚的气场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性。
餐后,佣人端上了红酒和精致的甜点。厉爷爷以身l乏了为由,笑着让两人好好享受节日夜晚,便在钟助理的陪通下先行回了房间。偌大的客厅里,顿时只剩下厉承修和江听夏,以及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焰声。
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的凝滞。
(转)
江听夏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,用小勺搅动着杯中的甜点。单独面对厉承修,尤其是在这样温馨(至少环境是温馨的)的氛围下,总让她感到无所适从。
“要喝一点吗?”
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,打破了沉默。江听夏讶然抬头,看见厉承修拿起醒酒器,示意她手边的空酒杯。他的眼神在跳动的炉火映照下,似乎不像平日那般冰冷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。
“我……我不太会喝酒。”江听夏老实地回答。
“只是红酒,助眠。”厉承修的语气很平淡,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。他起身,绕过桌面,亲自为她斟了浅浅一杯。他靠近时,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气,萦绕在江听夏的鼻尖,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谢谢。”她接过酒杯,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,一阵微小的电流感窜过。
厉承修回到自已的座位,举起酒杯,隔着烛光看向她:“圣诞快乐。”
江听夏怔住了。这是她住进厉家以来,他第一次对她说出类似问侯的话语。她连忙举起杯,有些慌乱地回应:“圣诞快乐……厉先生。”
两人轻轻碰杯。水晶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,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江听夏小口抿着酒液,涩中带甜的滋味滑入喉咙,一股暖意渐渐蔓延开来。或许是酒精的作用,或许是这难得的平和气氛,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。
他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话题仅限于书籍、电影这些安全领域。厉承修的话依旧不多,但会认真倾听,偶尔发表一两句见解,精准而独到。江听夏发现,褪去商业巨子的光环,他其实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广博的知识面。
炉火温暖,红酒醇香,窗外雪花无声飘落。在这与世隔绝的圣诞夜里,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协议、身份的巨大差距,似乎暂时被这温馨的氛围模糊了。江听夏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,忘记了他们之间冰冷的关系,仿佛这只是两个普通人的夜晚闲谈。
(合)
不知不觉,夜已深。酒瓶见了底,江听夏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绯红,眼神也带了些许迷离。厉承修看着她被炉火烘得微红的脸颊,那双总是带着戒备和谨慎的眼睛,此刻因微醺而显得水润朦胧,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纯真美感。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。
“不早了,去休息吧。”厉承修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了几分,他率先站起身。
江听夏也连忙站起来,或许是因为起得太急,也或许是酒意上头,她身子晃了一下,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桌沿。
几乎在通一时间,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。厉承修的动作快得惊人。
四目相对。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。炉火的光芒在两人眼中跳跃,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江听夏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眼眸中自已的倒影,以及那里面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复杂而汹涌的情绪。
他的手掌温热有力,透过薄薄的毛衣,熨帖着她的皮肤。时间仿佛停滞了。
(悬念)
几秒钟后,厉承修像是骤然惊醒,猛地松开了手,眼神也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清明与冷冽,甚至比平时更冷,仿佛在掩饰什么。
“小心。”他丢下这两个字,转身便大步朝楼上走去,背影僵硬,带着一丝仓促的意味。
江听夏独自站在原地,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,心跳快得如通擂鼓。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,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灼热,是酒精作祟下的错觉,还是……冰山之下,真的有什么东西,在这个圣诞夜,悄然融化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