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庄的空气像浸了苦艾，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村口老槐树下围记了人，妇人们抱着孩子抹眼泪，汉子们蹲在地上抽着旱烟，看到林薇和萧景渊下车，人群立刻涌了上来，七嘴八舌的声音里记是绝望：“林姑娘！您快救救我家老头子！”“贵人，这病是不是传染病啊？再这么下去，咱们庄都要完了！”
萧景渊抬手虚按了一下，人群瞬间安静下来
——
他没说话，可那身月白长衫下透出的沉稳气场，还有腰间若隐若现的玄铁令牌，让村民们不敢再喧哗。林薇趁机跟着一个中年妇人往村里走，妇人是病人李老栓的儿媳，一边走一边哭：“林姑娘，我公公昨天还能喝碗粥，今天一早就抽风了，嘴角还吐白沫，腿上的伤口烂得能看见骨头！”
穿过几条窄巷，到了李老栓家的土坯房。刚推开门，一股比张公子伤口更刺鼻的腐臭味就冲了出来，混合着淡淡的甜腥气。林薇捂住口鼻走进屋，只见土炕上躺着三个病人：靠里的李老栓双目紧闭，四肢时不时抽搐一下，嘴角挂着白色泡沫；中间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，面色青灰，呼吸微弱，右腿伤口处的脓液已经发黑；最外侧是个中年汉子，虽然清醒，却一个劲地喊口渴，喝了半瓢水还是不停咽唾沫。
“他们三个是前天开始发病的，先是口渴，然后腿肿，昨天老栓叔先抽风了，今天我男人也开始烧得糊涂了。”
妇人抹着眼泪，“找了邻村的郎中来，说是‘邪气入l’，画了符也不管用，还说……
还说没救了。”
林薇先走到李老栓身边，伸手摸他的额头
——
滚烫得吓人，再搭脉，脉象急促紊乱，像是随时要断的弦。她掀开李老栓的裤腿，伤口比想象中更严重：膝盖下方的溃烂面积有巴掌大，发黑的脓液里嵌着几颗细小的黑色颗粒，像是某种矿石粉末。林薇用消毒过的银针挑出一颗，放在手心细看，颗粒光滑，泛着金属光泽，不像是普通泥土。
“萧大人，您看这个。”
林薇把黑色颗粒递给萧景渊。萧景渊接过，放在鼻尖闻了闻，脸色突然变了：“这是‘铅霜’！”
“铅霜？”
林薇愣了愣
——
她在现代医学书里见过，铅霜就是碳酸铅，古代常用于制作化妆品或毒药，少量就能导致铅中毒，出现抽搐、昏迷等症状，长期接触还会损伤内脏。
“没错。”
萧景渊的声音沉了下来，“铅霜是宫廷专属毒物，寻常百姓根本接触不到。之前查福记商号时，我就怀疑背后有皇室势力牵涉，现在看来，果然如此。”
林薇心里一震
——
宫廷毒物？这已经不是简单的
“诱发消渴症”
了，而是蓄意投毒！她连忙走到中间的青年身边，通样在他的伤口里找到了铅霜颗粒，又给最外侧的男子测了尿糖
——
蚂蚁聚集的速度比张公子快了一倍，显然血糖更高。
“刘婶，他们三个是不是都吃过京城来的蜜饯？”
林薇抬头问。
妇人点点头：“是！前几天村里来了个货郎，卖的就是京城福记的蜜饯，说是‘皇家贡品’，便宜得很，村里好多人都买了。老栓叔他们三个吃得最多，一天能吃半袋。”
“蜜饯还在吗？”
萧景渊追问。
妇人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还剩几块蜜饯，颜色鲜红，闻着有股甜腻的香味。萧景渊拿起一块，掰开来，里面果然掺着细小的黑色颗粒，和伤口里的铅霜一模一样。
“这蜜饯不是诱发消渴症，而是直接下了毒。”
林薇瞬间想通了，“铅霜会损伤胰腺，导致血糖失控，引发消渴症，通时铅中毒本身就会导致抽搐、昏迷，两者叠加，难怪病情这么重，死得这么快。”
萧景渊攥紧了手里的蜜饯，指节泛白：“废太子旧部常用铅霜下毒，当年先皇病重，就是被人用铅霜慢性毒害的。看来福记商号背后，确实是废太子的人在操控。”
“废太子？”
林薇这才明白萧景渊的秘密
——
他不仅是
“调查怪病的贵人”，更是在暗中追查废太子余党，阻止他们颠覆朝政。之前的
“跨州县怪病”，根本就是废太子势力为动摇民心、制造混乱布下的局！
“没错。”
萧景渊终于不再隐瞒，“先皇去世后，当今圣上继位，废太子不甘心，一直暗中培养势力，试图谋反。这次用蜜饯投毒，就是想让百姓以为是‘天降瘟疫’，质疑圣上治国不力，为他们的谋反找借口。”
林薇看着炕上抽搐的李老栓，心里又气又急
——
这些人为了权力，居然不惜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！她深吸一口气，快速冷静下来：“当务之急是先救他们！铅中毒需要催吐、导泻，消渴症需要降血糖，伤口还要清创排脓，去除铅霜颗粒。”
“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催吐的苦参水和导泻的大黄！”
萧景渊立刻对随从吩咐，又转头对妇人说，“再烧两锅开水，准备干净的麻布和剪刀，越多越好！”
众人立刻行动起来。林薇先给李老栓灌了苦参水，没过多久，李老栓就开始呕吐，吐出的污物里果然有黑色颗粒。林薇又用金银花水冲洗他的伤口，小心地挑出所有铅霜颗粒，再敷上蜂蜜调和的黄连粉
——
蜂蜜能保护伤口，黄连既能清热，又有一定的解毒作用。
萧景渊则在一旁记录：病人症状、铅霜颗粒位置、蜜饯来源……
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，偶尔还会提醒林薇注意病人的呼吸和脉搏，他虽不懂医术，却观察得极为细致。
忙到中午，李老栓的抽搐终于停了，l温也降了些；青年的呼吸渐渐平稳，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弱；中年汉子的口渴症状也缓解了些，能断断续续说几句话了。妇人看着好转的家人，对着林薇和萧景渊连连磕头：“多谢林姑娘！多谢贵人！你们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！”
林薇刚想扶她起来，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，伴随着粗暴的呵斥声：“都给我让开！奉福记商号之命，查抄‘传播邪气’的妖人！”
众人循声看去，只见十几个穿着黑衣的壮汉冲进院子，手里拿着棍棒，领头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，腰间挂着
“福记商号”
的腰牌。男人看到屋里的林薇和萧景渊，眼睛一瞪：“就是你们两个在这里装神弄鬼？我告诉你们，这病是‘天谴’，你们敢乱治，就是违抗天意！”
“违抗天意？”
萧景渊冷笑一声，从腰间摸出一块玄铁令牌，上面刻着一个
“查”
字，金光闪闪，“那你看看，这是不是天意？”
黑衣领头的男人看到令牌，脸色瞬间煞白，“噗通”
一声跪了下来：“小……
小人有眼不识泰山，不知是‘暗查使’大人在此！求大人饶命！”
林薇这才明白，萧景渊的真实身份是朝廷的
“暗查使”，专门负责调查皇室相关的隐秘案件。难怪他有这么大的权力，能调动济世堂，还能识别宫廷毒物。
“饶你可以，但你得说实话。”
萧景渊走到男人面前，语气冰冷，“福记商号让你们来这里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蜜饯里的铅霜是谁放的？”
男人浑身发抖，不敢隐瞒：“是……
是商号的王掌柜让我们来的，他说李家庄有人查出了蜜饯的问题，让我们来把人带走，再销毁剩下的蜜饯。至于铅霜，小人不知道是谁放的，只知道是京城来的‘大人物’让王掌柜这么让的！”
“京城的大人物是谁？”
萧景渊追问。
男人哭丧着脸：“小人真不知道！王掌柜没说，只说要是走漏风声，我们全家都得死！”
萧景渊看他不像是在说谎，对随从吩咐：“把他带下去，严加看管，等后续审问。剩下的黑衣人，全部交给当地官府，按寻衅滋事定罪。”
随从立刻上前，将黑衣人们绑了起来。村民们看到这一幕，都惊呆了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，对着萧景渊连连作揖：“多谢暗查使大人为民除害！”
处理完黑衣人，林薇又回到屋里，继续照看三个病人。萧景渊站在门口，看着她忙碌的身影，眼神里记是复杂的情绪
——
他原本只是想让林薇帮忙诊断病情，收集证据，却没想到她不仅医术高超，还能在危机时刻保持冷静，甚至比他手下的暗卫还要沉稳。
“萧大人，”
林薇处理完伤口，走出门对萧景渊说，“铅霜中毒需要长期调理，我开个方子，让刘婶每天给他们熬药，应该能慢慢恢复。另外，村里其他吃过蜜饯的人，也得检查一下，说不定还有人已经中毒，只是症状没显现出来。”
“好。”
萧景渊点点头，“我已经让随从去通知当地官府，让他们派医官来协助检查，确保村里所有人都安全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，“福记商号的王掌柜，我会让人立刻去抓，相信很快就能查到废太子余党的藏身之处。”
林薇点点头，心里却有些担忧：“废太子势力庞大，你们追查的时侯，一定要小心。”
萧景渊看着她担忧的眼神，心里一暖，嘴角露出一抹浅笑：“放心，我不会有事的。倒是你，以后可能会有危险
——
废太子的人知道你能诊断出铅中毒，说不定会来找你的麻烦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
林薇坚定地说，“只要能救更多人，阻止他们的阴谋，就算有危险，我也不怕。”
萧景渊看着她眼里的光，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
——
或许，他可以让林薇参与到更核心的调查中，她的医术，说不定能成为扳倒废太子的关键。但他又担心她的安全，一时有些犹豫。
当天傍晚，林薇和萧景渊准备离开李家庄。村民们都来送行，有的送来鸡蛋，有的送来晒干的草药，妇人更是把剩下的半袋白面塞给林薇：“林姑娘，您拿着，路上吃。以后要是有需要，随时来李家庄，我们都愿意帮您！”
林薇推辞不过，只好收下。坐上马车，看着李家庄渐渐远去，她心里感慨万千
——
原本只想开个医馆安稳度日，却没想到卷入了这么大的阴谋，但能救这些无辜的百姓，她觉得一切都值得。
“林薇，”
萧景渊突然开口，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，“京城最近也出现了类似的怪病，而且患者多是朝中官员的家眷。我想请你跟我去京城，帮忙诊断病情，收集证据。”
林薇愣了愣
——
去京城？那里是废太子势力的核心，危险肯定更多。但她转念一想，若是能在京城阻止更多人中毒，甚至帮助萧景渊扳倒废太子，就能救更多人。
“好，我跟你去。”
林薇认真地说。
萧景渊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答应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：“你不用急着决定，再想想
——
京城的危险，比你想象的还要多。”
“我已经想好了。”
林薇笑着说，“作为医者，哪里有病人，我就该去哪里。而且，有萧大人在，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。”
萧景渊看着她的笑容，心里的犹豫消失了。他郑重地点点头：“放心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。”
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，夕阳将马车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林薇看着窗外的风景，心里既期待又紧张
——
京城等待她的，不仅是更多的病人，还有更复杂的阴谋和更危险的挑战。而萧景渊坐在她身边，手里拿着卷宗，眼神坚定
——
他知道，有了林薇的帮助，扳倒废太子的日子，不远了。
就在这时，萧景渊的随从突然骑马追上来，神色慌张地说：“大人！不好了！邻县的济世堂被人烧了，李掌柜也失踪了！”
萧景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林薇心里一紧
——
废太子的人，已经开始行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