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在暮色里疾行,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格外刺耳。林薇攥着衣角,耳边还回响着随从
“济世堂被烧”
的急报,萧景渊坐在对面,指尖反复摩挲着玄铁令牌,眉头拧成一道深痕。
“李掌柜跟着我多年,让事谨慎,不会轻易被抓。”
萧景渊突然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像是在安慰林薇,又像是在自我镇定,“我们先去邻县废墟看看,或许能找到线索。”
林薇抬眼望他,昏暗中能看到他下颌线紧绷的弧度
——
往日里沉稳的暗查使,此刻也藏着几分焦虑。她轻轻点头:“嗯,铅霜的来源、福记商号的脉络,说不定都在李掌柜留下的线索里。”
话音刚落,马车突然剧烈颠簸,紧接着是箭矢穿透木帘的锐响!“大人小心!”
随从的呼喊声传来,萧景渊几乎是本能地伸手,将林薇往自已身边一拉,两人的肩膀重重撞在一起。
林薇只觉一阵温热的气息裹住自已,萧景渊的手臂挡在她身前,玄色外袍上瞬间溅上几点血渍
——
是刚才那支箭擦过他胳膊留下的。“躲在里面别出来!”
他沉声道,抽出身侧的短剑,掀帘跃了出去。
车外刀剑相撞声此起彼伏,林薇趴在车窗边,看到萧景渊的身影在黑衣人间穿梭,玄铁令牌映着月光,每一次挥剑都精准狠厉。可黑衣人太多,有两人绕到马车后,举刀就要劈向车轮!
“萧景渊!身后!”
林薇急喊,顺手抓起药箱里的银针,对着那两人的膝盖掷去
——
银针虽细,却带着她用力的巧劲,恰好扎中穴位,两人腿一软跪倒在地。
萧景渊闻声回头,恰好看到林薇探出头的模样,月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,竟比刀剑更让他心头一紧。他反手解决掉身前的敌人,快步冲回马车旁,一把将林薇拉下车:“跟在我身边,别乱跑。”
林薇的手腕被他攥着,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,带着些微的颤抖
——
是刚才受伤的缘故。她低头看向他胳膊上的伤口,血已经渗进衣料:“你的伤……”
“先解决他们。”
萧景渊打断她,却悄悄将她往身后护了护。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被制服,他才松了口气,胳膊一垂,冷汗顺着鬓角滑落。
林薇立刻扶着他坐下,拆开他的衣袖
——
伤口不算深,却还在渗血。她从药箱里翻出止血粉和干净麻布,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,萧景渊的身l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“忍忍,可能会有点疼。”
林薇的声音放轻,棉签蘸着烈酒消毒,看到他眉头微蹙,却没哼一声。她动作加快,缠麻布时特意松了些:“明天换药时我再看看,别沾水。”
“你倒比我手下的医官细心。”
萧景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,突然笑了,“刚才那几针,倒是让我刮目相看。”
林薇抬头,撞进他带笑的眼眸里,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她连忙移开视线,帮他系好衣扣:“只是碰巧学过几手针灸,下次……
下次别把后背留给敌人。”
话里带着点嗔怪,连她自已都没察觉。
萧景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,刚要开口,随从押着个活口过来:“大人,这小子招了,是废太子的人让他们来抢您手里的蜜饯样本,还说要……
要杀了林姑娘,绝后患。”
林薇的手顿住,萧景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些:“有我在,没人能伤你。”
次日清晨,三人赶到被烧的济世堂。断壁残垣间还冒着青烟,林薇蹲在废墟里,指尖划过一块烧焦的木板
——
上面有个浅浅的
“李”
字,是李掌柜常用的药柜标记。她突然注意到木板缝隙里夹着半张纸,上面有淡绿色的痕迹。
“萧景渊,你看这个。”
林薇招手,萧景渊立刻走过来,递过一块放大镜
——
是他特意让人准备的,知道她看细节需要。两人的手指在递接时轻轻碰了一下,都顿了顿,又迅速移开。
“这是用艾草汁写的字,遇热会显影。”
林薇说着,让随从烧了壶热水,用棉签蘸着温水擦拭纸片。淡绿色的字迹渐渐浮现:“重阳宴、贡酒、东宫旧部”。
萧景渊凑过来细看,肩膀几乎贴着林薇的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:“重阳宴是皇室宴请朝臣的日子,废太子想在贡酒里动手。”
他转头时,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头,两人都僵了一瞬,萧景渊率先退开半步,清了清嗓子,“我们得尽快去京城,赶在重阳宴前阻止他们。”
林薇点点头,指尖还残留着刚才他气息的温度,她低头把纸片收好:“李掌柜应该是故意留下的,他肯定还活着。”
赶到京城时,已是三日后。萧景渊将林薇安排在济世堂京城分号,分号由李掌柜的徒弟陈默打理,见到他们,陈默红着眼眶:“林姑娘,萧大人,师父失踪前说过,要是你们来,就把这个给你们。”
他递过一个木盒,里面是一本账册,记录着福记商号给京城权贵送
“桂花糕”
的名单,还有一小包黑色粉末
——
和铅霜一模一样。林薇翻着账册,萧景渊站在她身边,手指点在
“户部侍郎”
的名字上:“他家最近正好报了‘怪病’,说是小姐高热不退,视物模糊。”
“是铅霜慢性中毒的并发症。”
林薇立刻反应过来,“我们得去看看,说不定能找到更多证据。”
可刚出门,就被几个穿着太医院服饰的人拦住。领头的是个锦衣公子,下巴抬得老高:“就是你叫林薇?一个小镇来的女医,也敢在京城行医?我父亲是太医院院判,你要是敢乱治病,我让你立刻滚出京城!”
林薇还没开口,萧景渊已经上前一步,将她护在身后:“秦公子,林姑娘的医术,我亲眼所见
——
李家庄的铅中毒、邻县的消渴症,都是她治好的。你父亲要是有本事,就不会让户部侍郎家的小姐躺到现在。”
秦公子脸色涨红:“你是什么人?敢管太医院的事!”
萧景渊摸出玄铁令牌,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:“暗查使,萧景渊。你说,我能不能管?”
秦公子吓得脸色惨白,连忙躬身行礼:“小……
小人有眼不识泰山,还望大人恕罪!”
说完,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。
林薇看着萧景渊的背影,心里暖融融的
——
在这陌生的京城,有他这样维护自已,竟让她少了几分惶恐。“萧大人,谢谢你。”
萧景渊回头,眼神软了些:“我说过,会保护你。”
他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,递给林薇,“这是按你之前看伤口的倍数磨的放大镜,比之前那个清楚些。”
林薇接过盒子,打开一看,放大镜的木柄上还刻着小小的
“林”
字。她抬头望他,萧景渊别开眼,耳尖竟有些红:“陈默说你看药材需要,就让人让了。”
到了户部侍郎府,小姐秦婉躺在床上,面色潮红,手不停抓着被褥,喊着
“看不清”。林薇用放大镜查看她的眼底,又测了尿糖
——
蚂蚁聚集得密密麻麻。“是铅霜中毒,损伤了视神经,还引发了消渴症。”
她开了甘草绿豆汤解毒,又用银针刺激视神经穴位。萧景渊站在一旁,帮她递银针、扶着秦婉的头,动作配合得格外默契。等秦婉的呼吸渐渐平稳,能模糊看到东西时,侍郎夫人拉着林薇的手感激涕零,萧景渊看着林薇脸上的笑意,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。
当晚,两人在济世堂分号整理线索。林薇趴在桌上画铅霜中毒的症状图,萧景渊坐在对面,帮她整理账册。“重阳宴还有五天,我们得先找到福记商号的总号,拿到贡酒下毒的证据。”
萧景渊说。
林薇点点头,打了个哈欠。萧景渊见状,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她:“累了就先歇会儿,线索明天再整理。”
林薇接过茶杯,指尖碰到他的手,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。她抬头,正好看到萧景渊也在看她,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温柔。“萧景渊,”
她轻声问,“你查废太子,除了为了朝廷,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?”
萧景渊沉默了片刻,拿出一块旧玉佩
——
和他腰间的令牌材质相似,上面刻着
“景”
字。“先皇是我皇叔,当年他被铅霜毒害,我就在身边,却没能救他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“我查废太子,也是为了给皇叔报仇。”
林薇看着他眼底的伤痛,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你不是一个人,我会帮你。”
萧景渊抬头望她,月光从窗棂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。他轻轻攥住她的手,没有说话,却让林薇觉得,此刻的安静,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。
就在这时,陈默急急忙忙跑进来:“萧大人,林姑娘!查到了!福记商号的总号在城南,而且……
而且他们明天就要给皇宫送贡酒!”
两人通时站起身,手还攥在一起,又迅速分开。萧景渊眼底恢复了沉稳:“明天,我们去会会福记商号的王掌柜。”
林薇点头,心里却多了几分底气
——
有他在,再危险的局,她也敢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