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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说起我时,眼里亮晶晶的,满是对我的骄傲与自豪。
明明我该感到开心的。
可是我的眼泪却控制不住般流下来。
这六年来受过的所有委屈与憎恶忽然间兜头向我砸下来。
我想起午夜梦回间,妈妈冰冷厌恶的眼睛。
想起冬天下雪时往我单薄衬衣里灌的寒风。
想起饿到极致时,胃里泛起酸水,令我蜷缩的痛。
想起高三那一年,从那个阴暗的小巷子回到家,坐在家门口,姐姐半夜砸下的一句“这是你欠我的!”
想起同学们的嘲笑、冷落
好奇怪,灵魂为什么也能有这么多泪?
是不是只要我流的够多,那些伤害就能顺着这些泪流出去?
屋子里的死寂终于让爸爸意识到不对劲,他站起来,视线落在妈妈身上,沉声问:“萱萱呢?”
妈妈低着头不敢看他,眼眶却比刚才更红了,
“我我不知道她从昨天开始就没回来”
“她没回来为什么不去找!”
爸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“她才十八岁!才刚成年!一夜没回来,出事了怎么办!”
妈妈嘴唇颤抖着,声音变得好小好小。
我凑到她面前,看见她迷茫的眼神。
“她能出什么事?她一个害人精”
妈妈的话猛地停住了。
那些话像是她条件反射的反驳,她猛然意识到,她已经习惯于这样漠视我。
爸爸用力踹了一下椅子,飞快地跑了出去。
没有人喊住他。
我转过头,看见姐姐正咬着下唇静静地流着泪,那是比刚才看见爸爸回来时流的更凶的泪。
“妈妈”
“妹妹会不会已经出事了?”
姐姐捂着胸口,“我昨天梦见她了,她在一个小车里对我喊救命,但我没有救她,反而骂了她好久。”
奶奶拍了拍姐姐的手,“呸呸呸!净说一些不吉利的话。”
姑姑也开口,“昨天我还听说了萱萱拿到清北大学录取通知书,这大喜事,说不定是跟朋友们玩着呢。”
妈妈沉默地坐在原地,我伸手接住她无助的眼泪,轻轻问她,
“妈妈,现在你相信,我是真的死了吗?”
“你可不可以去医院认领了我的尸体呢?我想入土为安。”
好可惜,她听不见我说话。
我已经完成了爸爸交给我的任务,还见到了爸爸,已经没有遗憾了。
还要多久我才能离开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