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
听到这话，我爸原本冲上去夺下碎片的动作僵在了半空。
他脸上的焦急和惊怒一点点褪去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厌恶。
“张美兰，”我爸声音异常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嘲讽，“你这套，用了十几年了。”
“每一次，每一次都是这样。只要不合你的意，你就拿死来逼我们。”
“以前我怕，我让着你，我哄着你，是因为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冲动，我以为这个家还能过下去。”
“但现在”我爸深吸一口气，目光扫过她流血的手，却没有上前，“你死了有什么用？让外人看笑话？让警察来找我和安安问话？然后呢？用你的命，换我和囡囡一辈子活在逼死你的阴影里？”
我爸往后退了一步，这个动作比任何吼叫都更让我妈心凉。
“你想死，我不拦你。”我爸的声音平静。
“但你记住，你不是为我们死的，你是为你那永远都不肯认错、永远都要别人迁就的脾气死的。”
“救护车电话我可以帮你打，但之后，离婚协议你必须签。”
说完，他真的掏出手机。
开始按号码，不再看我妈。
我妈被他这番话彻底击垮了。
她手一松，沾血的瓷片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8
“老沈我错了，我真的知道错了”
她涕泪纵横，慌乱地在自己衣服上擦着血污的手。
又想过来拉我爸的衣袖，被我爸侧身躲开了。
“老沈！我删了！我真的全删了！你看！”她慌乱地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去掏手机，手指在屏幕上哆嗦着划开。
但我爸轻轻却坚定地拂开了她的手。
他看着屏幕上那片空白的朋友圈，又看向我妈流血的手和哭花的脸。
眼神里只剩下深深的无力。
“手，自己去包扎好。”我爸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，“但有些事，不是删掉了，就能当没发生过。”
我妈看着我爸的背影，脸上的激动一点点消失。
手臂慢慢垂下，手机“啪”地掉在地毯上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，愣了几秒，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卫生间。
我听见医药箱打开的声音。
塑料包装被撕开，然后是细微的吸气声。
过了一会儿，我妈走出来，手上缠着歪歪扭扭的纱布。
她没看我们，直接拿起墙角的扫帚，开始清扫地上的碎瓷片。
她扫得很慢，把每一片碎片都扫进簸箕里。
自始至终，她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扫干净后，她放下工具，默默地走回了卧室。
我爸最终没和我妈离婚。
几十年的感情，像一根被反复拉扯的橡皮筋。
疲沓了，也断不了了。
我又收到了新公司的录用通知。
我又收到了新公司的录用通知。
回家把它放在桌上。
“新工作，在国外。下周走。”
我妈正端着刚炖好的汤从厨房出来，热气氤氲了她的眼镜。
听到我的话，她的手猛地一抖。
滚烫的汤汁泼溅出来，在桌布上洇开深色的污渍。
瓷碗从她手中滑落，“啪”地一声摔得粉碎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我妈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，也顾不上烫红的手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。
“去哪里？什么国外？你什么时候偷偷找的工作？”
我挣开她的手：“这家公司的面试，我很早就准备了。”
“不准去！”她几乎是扑过来，上手抢我的通知。
“国外那么远，你一个人怎么活？被骗了怎么办？生病了怎么办？你连饭都不会做！”
她的恐慌如此真实，几乎要溢出这个狭小的餐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