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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多年来，我从未离开过我妈超过一周。
就连大学，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本地学校。
每周五晚上，她都会准时出现在宿舍楼下，拎着一保温盒的汤。
我妈尖叫着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：
“你从来就没离开过家！你知道外面多危险吗？那些外国人不行！绝对不行！”
我妈猛地转向一直沉默的我爸：“老沈！你说话啊！你就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吗？你快拦着她！”
就在我爸要开口之前。
我妈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，抓住我胳膊的手滑落下来。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一种我从没听过的颤抖和哀求：
“囡囡妈错了，妈真的知道错了。”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，“以前是妈不好，是妈太自私总是管着你，绑着你妈以后再也不那样了，再也不乱发朋友圈，不干涉你的事”
我妈慌乱地用手背抹着眼泪，语无伦次地说：
“你别走那么远行不行？在国内找个工作，妈给你做饭，妈再也不啰嗦你了”
“或者，或者你带妈一起去，妈去给你做饭洗衣服，绝对不打扰你”
“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，你走那么远，妈怎么办啊”
我爸深深看了我一眼，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。
我不知道我妈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。
她不再发朋友圈了。
那个曾经一天能更新十几条、热闹无比的朋友圈。
彻底沉寂下来，变成一条横线。
我妈甚至很少再看手机。
只是偶尔，我会在家庭群里。
看到我妈转发的那些毫无营养的养生文章和短视频。
出国那天，我爸破天荒地来了机场。
他接过我手里的行李车，推着往前走。
沉默了一会儿，才开口：
“你妈那个人一辈子了，就是那么个脾气。”他目光看着前方涌动的人流，像是说给我听，又像是说给自己听。
“脑子里缺根弦，想到什么就做什么，从来不考虑后果。虚荣，爱显摆，总觉得别人家的都是好的。”
“我说过她无数次，吵过，闹过，没用。她改不了。可能也不是诚心想害谁，就是管不住自己，也听不懂人话。”
他转过头看我，眼神里带着无奈：“委屈囡囡了。这些年，你受的委屈，爸都知道。”
“出去了也好。”他抬手，有些生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，“清净。别学她。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，不用总惦记家里。”
我看着他，喉咙发紧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到了记得报个平安。”
我转身走向安检，没有回头。
我知道，这是他所能给出的，最直白的安慰和支持。
关于我妈，他看得比谁都清楚。
只是多年的羁绊和无力改变的现实，让他选择了固守。
在巴黎的日子忙碌而平静。
偶尔点开微信，会发现我妈发来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。
我从来不回她。
她不再发朋友圈，却开始频繁地给我发私信。
内容大多是些琐碎的日常，中心思想绕不开我爸。
“囡囡，你看你爸今天居然主动洗碗了。”
下面附着一张我爸系着围裙的背影，照片拍得有点模糊，角度也歪歪斜斜。
过几天又发来一条：“老年大学书法课，老师夸我有悟性。”
配图是一张摊在桌上的宣纸，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“囡囡平安”四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