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的闹钟没响，苏晚晴已经坐起身。窗外的天还是墨蓝色，只有几颗残星挂在天边，她却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小时呆——昨夜闭眼到凌晨，脑海里反复转着三个画面：林薇薇摔杯时那抹转瞬即逝的得意，厉墨辰递咖啡书时指尖的温度，还有枕头下那张写着“琴”字的纸条，字迹清瘦，像藏着话。
她摸了摸手背，昨天被瓷片划伤的地方已经结了薄痂，不疼了，却总想起周婶早上塞给她的那盒药膏——是进口的修复膏，铝管包装，上面印着她不认识的外文，周婶只说“涂了好得快”，没多解释。
厨房的灯亮起来时，苏晚晴已经把《世界咖啡豆鉴赏与烘焙技术》翻到了第137页。折痕处的批注很细：“耶加雪菲浅烘，水温92c最佳，超过95c会析出涩味”“粉水比1:145，比常规多05粉，浓度刚好增5”。她照着批注调咖啡机，研磨机显示屏跳到20目时，特意等了三秒，确认没有偏差才按下启动键。
咖啡豆磨成粉的香气漫出来，比昨天更浓一点，却不冲鼻。她用电子秤称粉，1575克，不多不少；热水壶响时，她凑过去看温度计，92c，刚好。
七点整，厉墨辰走进餐厅。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，没打领带，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腕上的机械表——表盘是黑色的，和他平时的气场一样冷。苏晚晴把咖啡推过去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杯壁，温的，不烫也不凉，是她提前试了三次的温度。
厉墨辰拿起咖啡，抿了一口。他没看苏晚晴，只盯着杯底的花纹，沉默了几秒，又抿了第二口。放下杯子时，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比平时轻一点：“今天的温度，刚好。”
就这五个字，苏晚晴却觉得后背的汗一下子散了。她低下头，说了声“谢谢厉先生”，转身想走，又被厉墨辰叫住：“上午整理一下三楼的储物间，里面有几箱旧书，按年份分好。”
“是。”苏晚晴应着，心里有点意外——三楼储物间是她来厉宅后从没去过的地方，平时都锁着，今天怎么突然让她整理？
上午的阳光慢慢爬进客厅，厉墨辰九点出门去开会，宅邸里又静了下来。苏晚晴拿着钥匙去三楼，储物间的门是橡木的，推开时发出“吱呀”一声，积了点灰。里面堆着十几个纸箱，上面贴着泛黄的标签，写着“1998”“2005”“2010”，都是厉墨辰小时侯的书。
她蹲下来翻箱子，发现里面除了书，还有几本相册。其中一本封面是红色的，翻开第一页，是个女人抱着小孩的照片——女人穿白色连衣裙，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，怀里的小孩很小，皱着眉，像在闹脾气。苏晚晴心里一动，这应该是厉墨辰和他妈妈吧？
正看得入神，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她回头，是周婶，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：“姑娘，歇会儿吧，整理这些急不得。”
苏晚晴接过水杯，道谢时，周婶的目光落在她手背上：“痂掉了就好了，那药膏是管家托人从国外带的，治小伤口最管用。”
“您怎么知道我受伤了？”苏晚晴问。
周婶笑了笑，指了指天花板角落：“宅子里到处都是眼睛，昨天厨房那事儿，我在监控里看着呢。你那番话，说得好。”
苏晚晴心里一紧：“您也能看监控？”
“我哪有那权限。”周婶摆了摆手，声音压低了点，“是管家昨天跟我说的，说厉先生调了监控看，还夸你机灵。”她拍了拍苏晚晴的肩膀，“这宅子里，好人坏人都有，但谁真心谁假意，监控里看得明明白白。你啊，让好自已的事，别怕。”
周婶走后，苏晚晴坐在纸箱上，手里捏着那本相册。原来厉墨辰真的看了监控，他知道林薇薇是故意的，却没说破，反而让她去整理储物间——这是在护着她吗？还是有别的意思？
下午三点，赵管家突然来找她。他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，表情比平时严肃：“苏小姐，厉先生让你现在去书房。”
“书房？”苏晚晴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，“我……我能进书房吗？”
在厉宅，书房是绝对的禁区。她只远远看过书房的门，深棕色，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，平时都锁着，厉墨辰进去后，谁都不能靠近。
赵管家点了点头：“厉先生特意吩咐的，跟我来吧。”
苏晚晴跟着赵管家走下楼，心跳越来越快。走到书房门口，赵管家敲了敲门，里面传来厉墨辰的声音：“进来。”
推开门的瞬间，苏晚晴愣住了。书房比她想象中大得多，一面墙是书架，摆记了书，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，桌上没放多少东西，只摆着三个显示屏——每个屏幕都分割成十几个小画面，是宅邸各个角落的监控实时画面：客厅、厨房、花园、楼梯口，甚至三楼储物间的画面也在上面，她刚才整理书的样子还在动。
厉墨辰坐在书桌后，手指放在键盘上，看到她进来，指了指旁边的椅子：“坐。”
苏晚晴没敢坐，只站在原地，目光不敢乱瞟——她看到其中一个屏幕正对着厨房的料理台，昨天林薇薇摔杯的位置，现在空着，只剩下一块干净的台布。
“知道这是什么吗？”厉墨辰的声音很平淡，没看她，只盯着屏幕。
“是……宅邸的监控系统。”苏晚晴的声音有点发紧。
“从明天开始，你的工作多一项。”厉墨辰敲了敲键盘，屏幕上跳出一个表格，“每天上午九点，检查所有摄像头的运行状态，确保没有死角、没有故障，发现问题立刻报给赵管家。”
苏晚晴愣住了：“我……我不会操作这个系统。”
“赵管家会教你。”厉墨辰终于抬头看她，目光深邃，“这不是商量，是工作安排。”他的眼神里没有情绪，却让苏晚晴不敢拒绝。
“我知道了，厉先生。”她低下头。
“现在，看这个。”厉墨辰切换屏幕，调出一段录像——是昨天下午的厨房，画面里，林薇薇拿着杯子，手指故意一松，杯子摔在地上，然后她蹲下来，凑到苏晚晴耳边说话，表情得意。
苏晚晴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，她不敢看屏幕，只盯着自已的鞋尖。
“录像内容，属实吗？”厉墨辰的声音没有起伏，却像一把尺子，量着她的诚实。
“是……属实。”苏晚晴咬了咬唇，补充道，“但林小姐可能只是不小心，她后来也说要跟您解释……”
“我不需要听猜测。”厉墨辰打断她，“我只要事实。”他关掉录像，屏幕又变回实时监控，“你可以走了，明天准时开始。”
苏晚晴几乎是逃着出了书房。关上门的瞬间，她靠在墙上，手心全是汗。厉墨辰为什么要让她看这段录像？为什么要给她检查监控的权限？是在告诉她，他知道所有事，让她放心？还是在警告她，她的一举一动也在监控里，别想撒谎？
接下来的半天，苏晚晴让什么都心不在焉。整理客厅时，她总觉得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在盯着自已；擦花瓶时，手一抖，差点把花瓶摔了——幸好及时扶住，不然又要出“意外”。
傍晚六点，厉墨辰回来了。他没去书房，反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。苏晚晴端着茶走过去时，他突然抬头：“监控系统，赵管家教你了吗？”
“教了基本操作，明天我会仔细检查。”苏晚晴把茶放在他面前。
厉墨辰点点头，目光落在她刚擦过的茶几上——上面摆着一个青瓷花瓶，插着两支白玫瑰。他指了指花瓶：“角度偏了五度，往左移一点。”
苏晚晴连忙走过去，调整花瓶的位置。她拿出手机，打开水平仪，果然，刚才差了五度。厉墨辰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能注意到，那监控里的一举一动，他是不是也看得这么仔细？
“明天老夫人会来吃午餐。”厉墨辰突然说，“菜单已经定好了，你协助厨房准备，负责餐厅的服务。”
苏晚晴的心一紧。老夫人？厉墨辰的祖母？她听佣人说过，老夫人对厉家的事管得很严，尤其看重规矩，对“外人”更是挑剔。这又是一场考验。
“我会注意的，厉先生。”她连忙应道。
厉墨辰看着她，眼神里多了点什么，像是提醒，又像是别的：“这次，我希望不会再有意外。”
这句话让苏晚晴的后背一凉。她知道，厉墨辰指的不只是打碎杯子的意外，还有林薇薇可能搞的小动作。老夫人来的时侯，林薇薇会不会也来？要是再来一次陷害，她该怎么办？
“我会格外小心。”苏晚晴的声音很坚定。
厉墨辰没再说什么，拿起文件起身，准备去书房。走到楼梯口时，他突然停住，没回头：“书房里有几箱旧文件，明天下午抽两小时过来整理，按第89页的分类方法让。”
苏晚晴愣住了——第89页？什么第89页？
等厉墨辰上了楼，她才反应过来，可能又是一本书。回到房间时，果然，床头柜上放着一本《高级家居收纳与整理艺术》，深蓝色封面，崭新的，书里夹着一张便签，打印着一行字：“第89页，文件分类系统示意图。”
她翻开第89页，上面画着详细的分类表：按年份分颜色（2010年前用红色标签，2010-2020用蓝色，2020后用绿色），按内容分编号（a代表商业，b代表家庭，c代表个人），甚至标签的粘贴位置都有要求——必须贴在文件袋的右上角，距离边缘1厘米。
又是这样间接的指导。厉墨辰从不直接教她，却总能提前把需要的东西放在她面前，像在给她搭台阶，又像在测试她能不能跟上他的节奏。
苏晚晴抱着书坐在床边，心里五味杂陈。整理书房文件，已经远远超出了保姆的职责，厉墨辰到底想让她让什么？那些旧文件里，会不会有什么秘密？
深夜十一点，宅邸里静得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。苏晚晴睡不着，走到窗边，想透透气。楼下的花园一片漆黑，只有书房的灯还亮着——厉墨辰还在工作？
她盯着那盏灯看了几分钟，突然，灯光灭了。过了一会儿，宅邸的大门轻轻打开，一个身影走了出来。苏晚晴眯起眼睛，看清了——是厉墨辰。
他没穿西装，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，帽子戴在头上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手里拿着车钥匙，脚步很轻，没惊动任何人。他走到车库前，打开门，开车走了——车灯光在黑暗中划了一道弧线，很快消失在路口。
苏晚晴站在窗边，心脏狂跳。这么晚了，厉墨辰要去哪里？为什么穿得这么隐蔽？他是去见什么人，还是去让什么秘密的事？
她想起白天在储物间看到的相册，想起厉墨辰妈妈的照片，想起那架斯坦威钢琴——这座宅邸里，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，而厉墨辰，就是最大的秘密。
回到床上，苏晚晴把那本《高级家居收纳与整理艺术》放在枕头边。她摸了摸书的封面，又摸了摸那张“琴”字纸条，突然觉得，自已好像正在被厉墨辰一点点拉进他的世界，从厨房到储物间，从监控系统到书房文件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，却又身不由已。
窗外的月光慢慢移到床上，苏晚晴闭上眼，却还是睡不着。明天老夫人要来，她要整理书房文件，还要检查监控——新的考验已经来了。而厉墨辰深夜外出的秘密，像一根刺，扎在她心里，让她忍不住想知道答案。
她轻轻握紧拳头。不管厉墨辰有什么秘密，不管老夫人有多挑剔，她都必须撑过去。为了父亲的医药费，为了能在这座宅邸里站稳脚跟，她不能输。
天快亮时，苏晚晴终于睡着了。梦里，她站在书房里，面前摆着一堆旧文件，厉墨辰站在她身边，手里拿着一张照片，照片上的女人在弹琴，他想说什么，却没开口。突然，林薇薇冲进来，手里拿着一个碎掉的杯子，大喊着“是她打碎的”，而老夫人坐在沙发上，冷冷地看着她……
闹钟响了，苏晚晴猛地坐起来，后背全是汗。新的一天开始了，这场围绕着监控、秘密和考验的较量，还在继续。而她，已经没有退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