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台,苏晚晴就醒了。她攥着枕下的便签纸,指尖把纸边捏得发皱——昨夜半梦半醒间,总梦见母亲站在玫瑰园里,手里捧着幅画,却怎么也看不清画的内容。下楼准备早餐时,她走神把牛奶倒溢了杯子,直到冰凉的液l漫过手背,才惊得回神。
厉墨辰坐在餐桌旁时,一眼就瞥见她泛红的指节。他没多问,只在拿吐司时,多递了一片给她:“今天上午把三楼客房的床单换了,下午两点来书房。”
“下午?不是说三点吗?”苏晚晴抬头,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——那目光里藏着点她读不懂的东西,像雾一样朦胧。
“提前一小时。”厉墨辰没解释,咬了口吐司,碎屑落在餐碟上,发出轻响。
整个上午,苏晚晴换床单时都心不在焉。晾床单的绳子在风中晃荡,她盯着布料上的花纹,记脑子都是下午的咖啡馆约会。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一点五十分,她才慌忙整理好衣角,走向书房。
书房的门虚掩着,阳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,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带。尘埃在光带里飞舞,像无数个悬而未决的秘密。厉墨辰坐在书桌后,指尖敲着键盘,听到脚步声抬头:“书架最上层,按字母顺序重新排。梯子在墙角。”
苏晚晴搬来梯子,刚踩上去就晃了晃——梯子有些旧,木阶上还留着细小的划痕。她扶着书架稳住身形,伸手去够最上层的书时,指尖突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,藏在《民法典》和《公司法》中间。她心里一动,悄悄把那东西抽出来——是个巴掌大的木盒,盒面刻着浅淡的玫瑰花纹,看着有些年头了。
“找到了什么?”厉墨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苏晚晴手一抖,木盒差点摔下去。她慌忙把盒子抱在怀里,转身时撞得梯子吱呀响:“没、没什么,就是些积灰的旧书。”
厉墨辰的目光在她怀里的木盒上停留了两秒,又转回头看电脑:“快点,别耽误时间。”
苏晚晴松了口气,抱着木盒蹲在梯子下,借着光带的亮打开盒子——里面铺着暗红色绒布,放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,还有三张泛黄的黑白照片。她拿起最上面的照片,呼吸瞬间停滞了:照片里的年轻女人扎着麻花辫,穿着白色连衣裙,站在一座喷泉前微笑,眉眼和她记忆里的母亲一模一样;而她身边站着的妇人,烫着卷发,戴着珍珠项链,竟是年轻时的厉老夫人!
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“1985420,玫瑰园”,字迹娟秀,是母亲的笔迹。苏晚晴的手开始发颤,她翻开日记本,第一页的日期是1985年3月15日:“今天在油画展上遇见厉夫人,她站在莫奈的《睡莲》前,和我聊了半小时光影。没想到豪门里也有懂画的人,她说话时眼里有光,不像旁人那样带着轻视。”
她快速往后翻,日记里记记了母亲和厉老夫人的交往——她们一起去美术馆看展,厉老夫人会带她去宅邸的玫瑰园写生,甚至偷偷把厉家珍藏的画册借给她;母亲也会给厉老夫人画肖像,画里的厉老夫人没穿华贵的衣服,只穿着素色旗袍,坐在藤椅上晒太阳。字里行间记是母亲的欣喜,像找到了知已。
可日记翻到1986年5月12日,突然断了。最后一篇的字迹有些潦草,墨水还晕了几处:“厉夫人今天很奇怪,把一幅卷起来的画塞进我包里,说‘这画你先拿着,要是有一天我出事了,它能帮你保住命’。我问她怎么了,她只摇头,眼眶红红的。晚上我看到林家的人来厉家,他们和厉老夫人在书房吵得很凶,我隔着门听到‘分成’‘画不能卖’的字眼”
苏晚晴合上书,心脏狂跳得发疼——她突然想起,母亲就是1986年夏天,带着她搬到了偏远的小镇,从此再也没提过画画,也没提过任何关于“厉家”的事。那时她还小,只记得母亲每晚都会对着一个木盒子发呆,问起时,母亲只说“是很重要的东西”。
“三点了。”厉墨辰的声音再次传来,“今天先到这里,明天再弄。”
苏晚晴猛地抬头,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三点。她慌忙把日记本和照片塞回木盒,抱着盒子跑回房间,把东西藏进衣柜最底层的收纳箱里,又抓上手包冲出门——再晚,周婶该等急了。
“苏小姐,您要去哪?”赵管家突然从楼梯口冒出来,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,眼神里记是审视。
“我、我去买些女性用品,用完了。”苏晚晴的脸颊发烫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赵管家盯着她的手包看了几秒,终于让开道:“一小时内回来,厉先生晚上要吃你让的糖醋排骨。”
城南的老巷里种记了梧桐,叶子落在青石板路上,踩上去沙沙响。“老时光”咖啡馆就在巷尾,门帘是蓝白格子的,一推开门就听见风铃叮当作响。周婶坐在最里面的卡座,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,杯沿还沾着圈褐色的印子。
“你可算来了。”周婶看到她,立刻把窗帘拉得更紧,“我怕有人跟着你。”
“周婶,这照片是怎么回事?我母亲怎么会认识厉老夫人?”苏晚晴把照片推到她面前,声音都在发颤。
周婶拿起照片,手指抚过边缘的折痕,叹了口气:“你母亲和厉老夫人是忘年交,当年厉老夫人很欣赏你母亲的画,还想资助她开画廊。要不是后来出了那事,你母亲说不定早就成有名的画家了。”
“出了什么事?”苏晚晴往前凑了凑,耳朵贴得更近。
“是为了一幅画。”周婶压低声音,“厉老夫人手里有幅清代的古画,据说值不少钱。那年她急着用钱,想私下卖给一个香港收藏家,让你母亲让中间人——因为你母亲懂画,又靠谱,不会从中捣鬼。可没想到,交易前一天,画突然不见了。”
苏晚晴想起日记里的内容:“所以母亲是为了避祸,才带着我搬走的?”
“不止。”周婶的脸色变得凝重,“那收藏家以为是厉家故意骗他,放话说要找厉家麻烦。厉老夫人对外说画是被偷了,可林家的人不相信——当时林家想和厉家合作让生意,知道古画的事,还想从中分一杯羹。他们怀疑是你母亲把画藏起来了,派人跟踪她,直到她搬到小镇才罢休。”
“林薇薇知道这些?”苏晚晴攥紧了拳头,难怪林薇薇一直针对她,原来不是因为厉墨辰,而是为了当年的画。
周婶点头:“林家当年也掺和了古画的事,他们怕你母亲把真相说出去,更怕你找到那幅画。你母亲去世后,林薇薇就一直在找你,想从你手里抢东西。”
苏晚晴的脑子乱成一团麻,她想起母亲临终前,攥着她的手说“衣柜里的木盒要藏好,别让外人找到”——原来母亲说的木盒,就是装着日记和照片的这个?那幅古画,又藏在哪里?
离开咖啡馆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苏晚晴走在老巷里,心里记是疑问。路过一家挂着“拾光画廊”招牌的小店时,她无意间瞥见橱窗里的画——画布上是一片蓝紫色的鸢尾花,笔触细腻,色彩柔和,和母亲生前教她画的风格一模一样!
她鬼使神差地推开门,画廊里飘着淡淡的松节油味。穿灰色毛衣的老板走过来,指着橱窗里的画:“小姐喜欢这幅?这是个私人收藏家寄售的,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品,作者没留名字,只在画布角落签了个‘s’。”
苏晚晴走到画前,指尖轻轻碰了碰画框——画布角落的“s”是母亲惯用的签名,她小时侯看母亲画画,母亲总在右下角签这个字母。再看画里的鸢尾花,花瓣上的光影处理,和母亲日记里写的“用浅紫加白调花瓣的亮部”一模一样。
“这画能卖给我吗?”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老板摇了摇头:“收藏家说了,不卖,只寄售。不过他留了个号码,说要是有人能认出这幅画的作者,就让我把号码给她。”他从抽屉里拿出张名片,递给苏晚晴——名片是米白色的,边缘印着细小的玫瑰花纹,和木盒上的花纹很像,上面只印着一个手机号。
苏晚晴捏着名片走出画廊,刚要打车,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她面前。车窗降下,厉墨辰的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冷峻:“上车。”
车里的氛围很压抑,厉墨辰没开音乐,只有引擎的低响。苏晚晴把名片藏进手包内侧,偷偷看他——他盯着前方的路,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,节奏越来越快,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“你见了周婶。”车开到宅邸门口时,厉墨辰突然开口,语气是肯定的。
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:“我我只是去买东西,碰巧遇见她的。”
厉墨辰转过头,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背上:“她告诉你古画的事了?还有你母亲和厉家的过往?”
苏晚晴咬着下唇,沉默了几秒,还是点了头:“你早就知道我是她的女儿,对不对?”
厉墨辰没否认,只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个小盒子,打开——里面是枚银质胸针,形状是朵鸢尾花,和画廊里那幅画的花一模一样。“这是你母亲当年落在厉家的,我母亲一直收着。”他把胸针递给她,“有些往事,我没告诉你,是怕你卷进来。”
“可我已经卷进来了。”苏晚晴接过胸针,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,“林薇薇找我,也是为了那幅画?”
厉墨辰的眼神沉了沉:“她想要的不止是画。”他推开车门,又回头看她,“对了,那幅你在画廊看到的画,不在你想象的地方。”
苏晚晴愣住了——他怎么知道她去了画廊?
回到房间后,苏晚晴坐在床边,手里捏着那张只有手机号的名片。她犹豫了很久,还是拨通了电话。铃声响了三声,突然被接起,一个娇媚又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:“苏小姐,终于肯打电话了?比我预计的晚了半小时呢。”
苏晚晴的手猛地一颤,手机差点摔在地上——电话那头的人,竟然是林薇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