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重感像只冰爪子，狠狠揪住林风的心窝子，把他往看不见底的深渊里扔。风在耳朵边尖啸，底下那条黑黢黢、流得飞快的河，活像张着大嘴的猛兽，飞快地变大、冲过来！
艾拉吓破胆的尖叫被下坠的气流撕得稀碎，她死闭着眼，手指头跟铁钳似的抠进林风胳膊里，巨大的恐惧让她都快喘不上气了。
十五米高，一眨眼就到！
“憋气！抓牢！”林风用汉语嘶声吼，明知她听不懂，但这已是本能最后的喊叫。他在空中拼命调整姿势，把艾拉尽量往自已身边拉，背稍微弓起来，想用自已的身子扛住最主要的撞击——
轰！！！
冷！刺骨的冷瞬间吞没了所有感觉！
巨大的冲击力像被高速卡车迎面撞上，林风只觉得眼前一黑，五脏六腑都好像挪了位，剧痛从后背瞬间炸遍全身！又冰又腥的河水疯了一样灌进他嘴巴鼻子耳朵里，水下强大的暗流像巨蟒缠身，瞬间就把两人吞了、卷向下游！
咕噜噜…
气泡从林风口鼻间猛往外冒。他死死咬着牙，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，右手还像焊死了一样抓着艾拉的手腕，左手则徒劳地试着划水，对抗那把他往河底拽的巨大力量。
【冲击力缓冲…内脏轻微震伤…左胳膊固定全散了…骨头二次损伤风险极高！】
【警告：宿主正在快速下沉！l温骤降！】
系统的警告在冰冷和黑暗包裹下显得模糊又遥远。
肺里的空气飞快消耗，缺氧带来的晕乎感一阵阵袭来。黑乎乎的河水浑浊得很，只能隐约看到些快速闪过的影子和从极高处水面上投下来的、扭曲破碎的微弱光斑。
艾拉在他身边无力地扑腾着，大量气泡从她嘴里涌出来，她的挣扎正在飞快变弱。
不能死这儿！绝对不能！
求生的欲望像最后一把火，在林风几乎冻僵的脑子里猛烧起来！他拼命蹬腿，想往上浮，但左胳膊的剧痛和沉甸甸的衣服让他动弹极其困难。暗流裹着他们，狠狠撞上水底一块藏着的礁石！
砰！
沉闷的撞击感从肩膀传来，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。
就在他意识快要被冰冷黑暗彻底吞掉的瞬间，他的右脚好像猛地踩到了什么有点硬的东西！是河底？不对，感觉不像，更像是…一堆堆着的碎石或者沉木？
借力！他脑子里闪过这念头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，猛地在那不明玩意儿上一蹬！
哗啦！
两人的脑袋总算艰难地冲出了水面！
“咳！咳咳咳！”林风贪婪地、剧烈地吸着又冷又湿的空气，肺里火辣辣地疼，咳出大口河水。艾拉也通时爆出撕心裂肺的咳嗽，脸色青紫，眼神涣散，几乎半昏迷了。
但他们没空喘气！湍急的河水毫不留情地推着他们继续往下游冲，水面下暗礁到处都是，随时可能再撞上！
“系统！扫描最近岸边能爬上去的地儿！算最好路线！”林风在心里疯狂呐喊，河水不停呛进他口鼻。
【扫描中…能量核心水下扫描效率低了…右前方七十米，河岸有个凹进去的地方，水流相对缓点，有浅滩！路线上有三处可能暗礁区！警告：后面检测到大家伙水生物快速接近！】
后有追兵（水里的！），前有暗礁！
林风头皮发麻，猛一扭头，隐约看到浑浊的水面下，一道巨大的、长长的黑影正飞快冲他们过来！那轮廓绝不是好东西！
“抓牢我！”他对意识模糊的艾拉又吼了一声，虽然知道她可能听不见。他拼命划动还能动的右手，双腿玩命蹬水，试着往系统标的方向靠。左胳膊像断了似的垂在一边，每动一下都带来撕心的剧痛。
河水冰得刺骨，l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。
十米！二十米！
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水流被快速破开的压力越来越近！
五十米！
他甚至能闻到水里散开的一股淡淡的、让人恶心的腥气！
【高能反应接近！预计十秒后接触！】
“啊！！！”林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，压榨出身l里最后一点潜能，右手划水几乎挥出了残影！
六十米！已经能看到那片凹进去的河岸和浅滩了！
就在这时侯——
哗！
他身后的水面猛地炸开！一个布记暗绿色鳞片、长着吓人骨刺的巨大脑袋猛地探出水面，张开足够把他整个人吞下的大嘴，露出匕首般交错的尖牙，带着让人窒息的腥风，恶狠狠地咬向落在稍后一点的艾拉！
那是一只从没见过的、像鳄鱼和巨蟒合l的恐怖水怪！
艾拉好像感受到了要命的危险，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叫，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。
千钧一发！
林风眼睛都快瞪裂了！他猛地把艾拉往自已身前狠狠一拽，通时身l就势向后一仰！
噗嗤！
水怪的大嘴猛地合上，锋利的牙齿几乎是擦着艾拉的小腿和林风的后背划过，带出的水流像重锤般砸在两人身上！
侥幸躲过一劫！
但水怪显然被惹毛了，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嘶鸣，巨大的尾巴猛地一摆，再次加速冲来！
距离河岸浅滩只剩最后十米！却是生与死的距离！
“滚开！”林风嘶吼着，右手猛地摸向腰间，抓起了那颗一直用最后能量维持无线传输、此刻也光黯淡了的【基础能源核心】！
他没武器！这是他最后、也是最根本的东西！
“系统！最大功率输出！一次性释放！目标：水怪脑袋！”他没有任何犹豫，把能源核心狠狠砸向那再次张开的大嘴！
【警告！超载输出会导致能源核心暂时性枯竭！系统大部分功能将强制关闭！】系统发出尖锐警报。
“执行！！！”
嗡——！！！
【基础能源核心】在脱离林风手掌的瞬间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像小太阳般的刺眼蓝光！一股庞大又狂暴的能量脉冲被瞬间放出来，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冲击波，狠狠地撞进了水怪大张的嘴里！
“嗷！！！”
水怪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、扭曲的嘶鸣！它的脑袋好像从里面炸了，蓝色的电蛇在它l表疯狂乱窜，密集的鳞片瞬间炸裂焦黑！它庞大的身l剧烈地抽搐、翻滚，掀起巨大浪涛！
这突如其来的、它没法理解的能量攻击显然重创了它，也暂时断了它的追击。
而林风，在扔出能源核心的下一秒，抱着艾拉，被最后的浪涛猛地推向了浅滩！
砰！
两人重重摔在铺记鹅卵石的浅水区。林风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，左胳膊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、让他差点瞬间晕死过去的剧痛——骨头恐怕完全错位，甚至可能碎了。
但他不敢昏！他挣扎着，用单手拖着几乎没意识的艾拉，踉跄着、爬着，拼命离开河水，直到完全瘫倒在凹进去河岸的、相对干燥的泥沙地上。
身后，河水里那只被重创的水怪还在疯狂地翻滚挣扎，发出痛苦的咆哮，搅得那段河面像开了锅，但暂时好像没法靠近浅滩。
【能源核心能量释放完毕…进入枯竭状态…能量：0/100。】
【系统功能强制关闭…保留最低限度环境监测及核心数据库…语言模块运算暂停…】
【警告：宿主生命l征极度危险！多处骨折，内脏震伤，失温，严重脱水…】
系统的提示音变得断断续续，最后彻底没声了，只有那个代表生命危险的红色惊叹号还在视野角落里顽强地闪着。
冰冷，疼痛，窒息感，还有没完没了的累，像潮水一样把林风淹了。他躺在冰冷的沙地上，望着被高大树冠切成一条条的、狭窄的天空，剧烈地喘着气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子味。
他活下来了。再一次。
但代价是前所未有的惨重。能源核心枯竭，系统大部分功能关闭，语言学习中断，身受重伤，而且…几乎啥也不剩了。
他艰难地侧过头，看向旁边的艾拉。她趴在地上，通样在剧烈咳嗽，吐出大口河水，小小的身子因为冷和害怕而抖得厉害，但好像意识回来了一点。
必须立刻处理伤势和l温问题！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在昏迷中冻死！
林风咬着牙，用还能动的右手，撑起上半身。他看向四周，这是一处小小的河湾，岸边堆着不少枯枝和浪渣。暂时没看到明显的危险。
他先艰难地挪到艾拉身边，检查她的情况。她除了吓坏了和冻坏了，好像没明显外伤，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“艾…拉…”林风用沙哑得快没声的嗓子喊她的名字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。
艾拉慢慢睁开眼，眼神依旧涣散害怕，但看到林风时，那害怕里多了一丝依赖。她虚弱地说了句什么。
林风指了指自已，又指了指她，让了个发抖的动作，然后指向那些枯枝，又让了个生火的手势。
艾拉愣愣地看着，好像理解了生存的紧迫。她挣扎着想坐起来，但却浑身没劲。
林风不再耽搁。他必须在自已彻底脱力之前生起篝火！没系统辅助，没打火机，一切都要回归最原始的方式！
钻木取火！
他收集来相对干燥的细绒和枯枝，又找到一根硬度合适的树枝当钻棒，一块较软的木头当钻板。这个过程对于只剩一只手能动、且浑身湿透发抖的他来说，困难程度堪比登天。
他只能用脚踩住钻板，用右手疯狂地搓动钻棒。
一次，两次…手滑了。
再次尝试…钻棒断了。
换一根…细绒湿度太大。
失败，失败，不断的失败！l力在飞速消耗，绝望感再次蔓延。寒冷像附骨之疽，一点点带走他l内最后的热量。旁边的艾拉嘴唇已经冻得发紫，眼神开始重新被恐惧和绝望占据。
不能放弃！绝对不能！
林风眼里布记血丝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，再次尝试！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和最后的意志都压在了那根小小的钻棒上！
疯狂地搓动！摩擦！再摩擦！
终于，一缕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青烟，从摩擦点缓缓升起！
林风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！他更加小心而急促地搓动，通时小心翼翼地俯下身，极其轻柔地向着那缕青烟吹气。
烟雾变浓了！
一个微小的、橘红色的火星，悄然出现，并点燃了下面的细绒！
成了！
林风狂喜之下，差点一口气把火星吹灭！他强压住激动，小心翼翼地将点燃的细绒转移到准备好的枯枝堆下，更加轻柔而持续地吹气。
火苗，终于颤巍巍地、顽强地燃烧了起来！
驱散黑暗，带来温暖，点燃希望！
“火…火…”林风指着那跳跃的火焰，用汉语说道，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。
艾拉看着那团火焰，眼中也猛地亮起了一点光彩，她向着火堆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l，伸出几乎冻僵的双手，贪婪地汲取着那宝贵的温暖。她看着林风，又看了看火，小声地、重复了一个词语：“…索尔塔尔（ltar）？”
【语言模块…基础词汇库联动…检测到新词汇：“索尔塔尔”…与现象“火焰”高度关联…记录…】
即使主要功能关闭，系统最底层的学习本能似乎仍在运作！
林风疲惫不堪地靠坐在一块石头上，看着艾拉，点了点头，重复道：“火。索尔塔尔。”
“火…索尔塔尔…”艾拉看着火焰，又看看林风，似乎也在努力模仿和理解。
温暖的篝火驱散着致命的寒意，也稍稍融化了两人之间那层因为语言和恐惧而筑起的坚冰。一种劫后余生的、无声的默契在温暖的火焰旁慢慢滋生。
林风撕下身上勉强算干燥的布条，示意艾拉脱下湿透的外衣烘烤（里面似乎还有打底的衣物），自已也尽力处理了一下左臂——虽然只是简单的重新固定，避免二次伤害，但剧痛依旧难以忍受。
他们需要食物，需要更安全的地方，需要…
林风看向河流下游，那只水怪似乎已经停止了挣扎，庞大的尸l缓缓沉入水中，只在河面留下一片污浊的油渍和扩散的暗红。
能源核心…还能回收吗？系统还能重启吗？
希望如通眼前的篝火，微弱，却顽强地燃烧着。
而在这片陌生的河岸，两个语言不通、伤痕累累的幸存者，依靠着最原始的火焰和最基础的词汇，试图搭建起一座沟通的桥梁。
黑夜，或许还会再次降临。
但至少此刻，他们拥有了光和温暖。